家樂福舉報山姆“二選一”，背后的真問題是什么

　　會員店模式的鼻祖山姆再次受到媒體關注，但是這次受關注并不是因為其商品和服務，而是競爭對手對它提出的指控。

　　10月22日，家樂福中國首家會員店在上海浦東新區(qū)正式開業(yè)。隨后其在微博發(fā)布了一封致歉信，稱競爭對手向供貨商施壓，使供貨商在家樂福會員店開業(yè)當天買空相關商品，以致消費者無法購買。該致歉信中所指的“競爭對手”指向沃爾瑪旗下山姆會員店。

　　針對上述指控，10月24日山姆母公司沃爾瑪接受媒體采訪時稱：“山姆一向注重合法合規(guī)經營。我們歡迎良性競爭，因為這終將對會員有益。同時我們也大力呼吁和倡導業(yè)界：企業(yè)應專注自身特色的開發(fā)，不斷對商品和服務進行創(chuàng)新。這是整個行業(yè)良性健康發(fā)展的基礎。商品復制和同質化競爭，真正損失的將是廣大消費者的利益?！?/p>

　　▲22日，@家樂福會員商店在微博發(fā)布致歉信，稱從其籌建到開業(yè)，競爭對手持續(xù)向一些品牌施壓，如果該品牌供貨給家樂福會員店，就下架該品牌在競爭對手的產品，家樂福已經向相關部門舉報。圖/@家樂福會員微博截圖

　　山姆會員店的商業(yè)模式

　　或包含核心知識產權

　　如何解讀山姆的回應?有人認為競爭對手進行“商品復制”是被法律所禁止的行為，因此山姆不是“二選一”。

　　有網友認為山姆回復意思是：自己開發(fā)的定制產品，別人找到其供應商換個標采購。企業(yè)不對商品進行創(chuàng)新，這跟現在網店抄款賣的商家有何不同?”

　　當然，也有很多人不這么認為，“商品復制和同質化競爭恰恰有利于消費者。山姆無非是想搞壟斷”。

　　如何理解這起糾紛?在我看來，會員店的模式，恐怕是理解這件事的關鍵。

　　會員店的特點在哪?有人說是低價。其實低價并不是會員店的核心，山姆的好多產品價格并不比其他賣場便宜。既然如此，為什么還有那么多的用戶每年要支付不菲的年費來持有山姆會員的身份?原因就是山姆有其獨特的商品。

　　進入過山姆會員店的用戶，都會對店里的“Members Mark”(簡稱“MM”)印象深刻。MM是山姆的自有品牌，顧名思義，就是僅屬于山姆會員店自有，在其他地方無法活動。MM商品涵蓋日常生活大多數品類，從生鮮到酒水、玩具、數碼配件等等。如果仔細看MM商品的標簽，就會發(fā)現所有的這些商品都是來自第三方代工，而非是由山姆自己生產。坊間傳聞，如果你第一次進山姆會員店，又不知道買什么的話，那么認準MM商標，基本不會買錯。

　　業(yè)界分析，MM商品受用戶喜愛的原因在于，這些商品大都是從大牌代工廠直接引進，由于省去了中間商環(huán)節(jié)，才能做到物美價廉。

　　實際情況并非是“直接引進”這么簡單。更重要的是，這些商品大都是山姆方面基于對消費者行為的理解而對代工方提出了特殊要求之后的產品。此前曾有媒體報道，山姆為了“發(fā)明一款適合國人口味的千層蛋糕”，經過了多次試錯調整。

　　由此看來，MM商品的研發(fā)并不是在代工廠，而是在山姆。確實，在其他場合確實見不到與MM相同的商品。既然如此，我們就不妨做這么一個推測，山姆擁有MM商品的所有知識產權，而且代工廠和山姆簽訂的代工協(xié)議中應該有著相關的商業(yè)秘密條款，要求代工廠不得向任何第三方提供其產品。

　　換句話說，山姆會員店的特色就在于，通過大規(guī)模自有的MM商品來給消費者提供獨特的用戶體驗。也正是如此，山姆會員店會千方百計地保護其商業(yè)秘密。

▲9月26日，顧客在山姆店選購蛋糕。圖/IC Photo

　　“二選一”指控的本質是什么

　　迄今為止，家樂福在通報中說“競爭對手向供貨商施壓，使供貨商在家樂福會員店開業(yè)當天買空相關商品，以致消費者無法購買”，但是它并未說明這些商品是不是屬于和山姆MM產品相關知識產權，有沒有違反相關的供貨協(xié)議。盡管我們不知具體下架的是何種產品，但是結合沃爾瑪回應中的“商品復制和同質化競爭”的表述，那么大概率情況就是供應商違反了和山姆的供貨協(xié)議。通常來說，零售商無法就一般商品向供應商施加壓力，而且事實上也沒這個必要。

　　那么，這種供貨協(xié)議是不是屬于要受《反壟斷法》規(guī)制的“二選一”行為?與公眾理解有出入的是，單純的“二選一”行為并未被反壟斷法禁止，《反壟斷法》所禁止的“二選一”指的是濫用市場支配勢力行為，具體來說就是《反壟斷法》第十七條第一款第(四)項規(guī)定的“沒有正當理由，限定交易相對人只能與其進行交易”的規(guī)定。

　　上述規(guī)定所說的市場支配地位，“是指經營者在相關市場內具有能夠控制商品價格、數量或者其他交易條件，或者能夠阻礙、影響其他經營者進入相關市場能力的市場地位?！?/p>

　　同時，法律在第十八條和第十九條列舉了應當考量的因素，包括但不限于經營者的市場份額、財力和技術條件、進入市場的難易程度等。在最為關鍵的市場份額要素上，《反壟斷法》第十九條規(guī)定，凡是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可以推定經營者具有市場支配地位：“(一)一個經營者在相關市場的市場份額達到二分之一的;(二)兩個經營者在相關市場的市場份額合計達到三分之二的;(三)三個經營者在相關市場的市場份額合計達到四分之三的?！?/p>

　　既然《反壟斷法》禁止的“二選一”行為是屬于濫用市場支配勢力，那么指認違法與否，就需確認相關一方是否具有市場支配勢力。

　　沃爾瑪營業(yè)額居世界500強之首，但它在中國市場的影響力并沒有那么大。此前有媒體統(tǒng)計，從2016年到2020年，沃爾瑪就在國內關閉了80家門店;而在2021年以來，其關店數量已經達到兩位數。盡管山姆會員店最近備受公眾關注，但是它在中國整個線下零售市場中的份額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那么，這次被送上熱搜的山姆“二選一”事件，到底是相關供應商違反了他們和山姆之間的供貨協(xié)議，還是山姆濫用市場支配勢力?相信隨著相關調查的深入會水落石出。但是對于業(yè)界而言，我們還需要進一步思考，會員店和供應商的權利該如何分配?又會怎樣影響消費者的體驗?在會員店如火如荼的當下，應是各方考慮的頭等大事。

　　特約撰稿人 | 傅蔚岡(專欄作家)

　　編輯 | 李瀟瀟

　　校對 | 李立軍